土生土长四百余年的和剧有望新生


顽强生存了400余年,留下300多本大小剧目,以徽调(皮、簧)、弹簧(词调)、乱弹腔(反乱弹)为主、兼高腔、昆腔、时调的唱腔特色,深含着几十代和剧人的心血和坚守,以及浙南闽北广大观众的深情和期盼的平阳和剧,将要迎来振兴。



1月25日下午,笔者受邀参加县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组织的平阳和剧精品剧目复排(连响排)观摩。观看了《出巡》《水牢》《珠光异彩》《断桥》四个和剧精品折子戏,心灵受到了震撼。平阳和剧曲折发展的400余年历史,让人们感到,一个地方剧种深厚的文化积淀和顽强的生命力,以及传承和保护的责任和意义。





壹  和剧的产生及发展历史



由于平阳偏居浙江南端,少受战乱破坏,社会稳定,人民过着较安居的生活,中原及闽东南移民纷纷迁入,全县人口快速增加,带来南北文化交融,特别是吴越文化的孕育,催生和发展了平阳地域文化,使其成为戏曲文化盛发之地。据《平阳县志》和有关书籍记载,南宋时平阳民间就有戏曲活动,明清以来,高腔、昆腔、乱弹、和调等剧种应运而生,戏曲活动空前活跃,戏曲名人辈出。


平阳和剧属平阳地方乡土戏曲,是全国370多个地方戏曲剧种之一,被收入《中国戏曲志》。作为温州独有的地方戏曲剧种和剧(俗称和调),约在明末清初,由平阳民间马灯戏演变发展而来。初创时称“和合班”,演员大多来自平阳民间马灯班,以村坊小调和时调为主要曲调,初始只演些马灯班的小戏。由于它根植于民间,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又有浓郁的地方特色,艺术上可塑性强,又善于吸收,很受群众喜爱,得以生存发展,后来改为“和调班”。



随着工商业的繁荣发展,浙南人口的不断增长,和其它戏曲剧种的竞争和影响,和剧原来那种简易和粗犷的表演形式有待提高,为谋求自身发展,请了道士入班从艺,班中乐师多出自“道”门。那时戏班角色和行头不断增加,规模日渐壮大。同时,道士在做道场时采用的一些高腔、昆腔就带进戏班中。在表演的武戏方面,吸收了平阳民间拳术套路,使和剧的艺术文武兼备并得到不断充实和提高。清朝初叶,和剧还兼唱高腔,吸收《牢间代斩》及《韩信拜帅》《程婴抱孤》等剧目和声腔,以充实和丰富“和调”。


清道光年间,和剧曾一度衰落,艺人星散各地落班谋生。当时平阳民间流传一句俚语“高昆乱弹,和调讨饭”。和调班社处境之艰难。


到了清光绪初年,老艺人在平阳新陡门创办了和剧科班,时称“马灯戏馆”。积极向外地学习吸收移植剧目和唱腔。比如向安徽的徽调艺人徐小仙、马回川学习,引进“徽戏”《梅花阁》《玉蜻蜓》等剧目;又引进福建的“皮黄”剧目《叶子打擂》《张飞擂鼓》等来充实自己的大戏。这时的和剧,在艺术上弃高腔、昆曲,习徽调(皮、簧),吸收乱弹部分曲牌和剧目,形成以徽调为主,兼唱乱弹、时调,成为一个多声腔剧种。科班学员出班之后,剧目又不断丰富,声腔逐步成熟和完善,逐渐形成并稳定了“看家戏”的重要组成部分“七记八图”等大戏剧目。这个时期,和剧面貌焕然一新,新老班社纷纷成立。先有和剧的老连昌、新连昌、老聚昌,继之有新新连昌、老锦昌、新锦昌、红舞台、鸣舞台、老大顺、新大顺、星福连、新阳春等10来个和剧班社。和剧的新兴,在整个温州及周边地区盛极一时。温州戏剧爱好者黄一萍在《温州之戏剧》中对平阳和剧曾有如下描述:“本班以皮黄为宗,唱时较京曲为平,余酷似乱弹。骤聆之几莫能辨焉。曲语鄙俗不堪,大遭上流人士所唾弃。奈以好之者众,营业反胜过其它,且巴人下里,幸遇嗜痂者耶?其兴之暴,诚非所料,殆平易近人欤。”这说明和剧非常平民化、生活化、地方气息浓厚。和剧班社在清末,曾发展到13个班社,有和剧演职人员400多人,流动于温州、台州、丽水及闽东北一带地区。“七七事变”后,国民政府强令解散戏曲班社,和剧等戏剧艺人星散。


贰  和剧历经的辉煌和剧团解散

新中国成立时,和剧只留下“星福连”和“新大顺”两个凋落的班社。在平阳县人民政府文化主管部门的组织和支持下,1951年两个和剧班社合并成立了“平阳人民地方戏剧团”。后来省文化局还派剧作家金松等驻团帮助改编整理和剧传统剧目。1953年,省文化主管部门派人来平阳调研,与当时和剧前辈艺人、剧团当家人庄碎坤先生说:“你们唱的西皮、二黄腔与‘婺剧’相同,都是‘徽调’,所以你们的剧种应该叫‘婺剧’。”庄团长并不明“婺”名的底里,觉得上级领导讲的“对”,就同意了。于是,平阳和剧成了平阳“婺剧”,并参加了金华地区婺剧戏改会。



1954年,平阳婺剧团排演了传统剧目《断桥》和《五台会兄》,参加浙江省戏曲会演大会,获得了大奖。省会演以后,剧团被省有关部门留在了杭州,请来了昆剧表演艺术家周传瑛等专家继续加工剧目,提高表演水平,推荐去参加华东地区首届戏曲观摩会演大会。经过一番认真排练和准备,《断桥》剧组随浙江代表团去上海参加展演。展演那天,我国著名的表演艺术大师及戏剧家梅兰芳、周信芳,剧作家田汉,还有苏联等国专家都出席观看。戏演完后专家前辈们非常兴奋,激动地说:“这么好的节目,为什么只作展演而不参加会演?”“应该想办法让他们参加会演。”于是,大会组委会临时决定《断桥》剧目参加会演。青年演员陈美娟扮演剧中的白素贞,陈娟弟扮演青儿,老演员杨钖星扮演许仙。《断桥》会演非常成功!特别是扮演白素贞的青年演员陈美娟得到戏剧大师梅兰芳先生、周信芳先生及昆剧大师俞振飞、剧作家田汉先生的关注,演后的第二天,几位大师在省文化局领导陪同下,来到宾馆接见了陈美娟,梅先生首先对该剧演出作了高度的评价,特别对陈美娟扮演的白素贞角色表演十分赞赏,说她台步走得特别好,移步如蛇行一样。梅先生谦虚地说:“走得这样好的蛇步,我也不会。一个县级地方剧团,演出水平这么高,实是难得。”最后经评委评定,陈美娟荣获表演一等奖、陈娟弟获表演三等奖,老演员杨钖星获演出荣誉奖,集体获优秀表演奖。《断桥》演出本及音乐被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平阳婺剧团满载而归。


华东会演后,平阳婺剧团的声名鹊起,全省各地剧院纷纷来函要求剧团去演出,剧团老艺人高兴地称陈美娟是剧团的“救命旦”。正当剧团走红时,省文化局执意要把陈美娟调到金华婺剧团,充入省团骨干力量,认为平阳婺剧(和剧)与金华婺剧是同一剧种,要服从大局需要。美娟调入省团后,见省婺剧团从演出的剧目,表演的风格,音乐唱腔,戏剧念白都与平阳婺剧(和剧)有很大差别。她把自己的《断桥》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该团主要青年演员。后来省婺剧团晋京汇报演出《断桥》等戏时,周总理看了演出后,赞誉《断桥》为“天下第一桥”。



陈美娟上调省婺剧团之后,平阳婺剧团老艺人再三向省文化局请求调回陈美娟。不久,省文化局无奈只得把陈美娟重新调回平阳婺剧团。1957年4月,温籍著名戏剧专家,广东中山大学戏剧系教授董每戡回乡探亲,在温州戏曲界座谈会上获悉平阳“和剧”改名为金华“婺剧”,他非常焦急地说:“一个地方剧种怎好随便更改为其他剧种,真是乱了套。”于是,撰写一篇《为一个剧种正名》和平阳婺剧团导演杨志雄撰写的《为温州和剧而呼吁》等两篇文章,同时被刊登在同年的中国《戏剧报》(6月号)上。这年8月,省文化局举办第二届浙江省戏曲观摩会演,平阳婺剧团演出传统剧目《梨花斩子》和《双金印》二剧,金华婺剧(即省婺剧团)演出《米澜敲窗》等戏,经戏曲专家学者观摩鉴别之后,一致认为平阳婺剧(和剧)与金华婺剧在剧目、表演、音乐等方面有很大差别,都有各自不同风格和特征,经省文化局批准,平阳婺剧重新恢复为“平阳和剧”,剧团正名为“平阳和剧团”。

1959年春,温州地区文化局考虑到有利于加大扶持地方剧种,把平阳和剧团上调温州,更名为“温州地区和剧团”,体制为全民所有制,平阳和剧进入了最辉煌时期。此后若干年温州和剧团在省、地、市会演中获奖无数;演出业务兴旺,红遍浙江和闽北。陈美娟也被选送上海戏剧学院进修,获得各级先进,被聘为政协委员,红极一时。



好运不长,文化大革命来了。不久和剧并入“瓯剧”。1980年,又恢复温州和剧团建制;1985年3月,改温州和剧团为“温州地方戏青年实验剧团”,其业务活动与瓯剧团,结“盟”演出,实际是为了真正的合并。并入瓯剧团后,只是吸收部分和剧青年演员,和剧大部分老艺人有的退休,有的改行,和剧在瓯剧里已不成气候。难怪市戏剧理论家沈沉先生在《温州日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眼皮底下一个剧种的消失》,这个剧种指的就是和剧。



叁  和剧的保护和取得的成效

和剧在平阳这方孕育它的古老热土上,在广大群众中根深蒂固,民间道士做科仪唱和调;民间唱班在做红白喜事唱和剧;民间职业剧团演和剧,和剧深得群众的喜爱。在和剧专业剧团几近消失时,在和剧老艺人的支持下,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水头镇和梅溪乡的民间和剧艺人分别举办和剧培训班,创办了民间职业和剧团,为传承平阳和剧作出不懈的努力,特别是梅溪乡在当地和剧民间艺人薛盛书的带领和组织下,自掏腰包,添置设备和服装道具,于1978年成立平阳县梅溪和剧团。为了后继有人,又招收学员,开办和剧表演业务培训班,不断充实剧团新生力量,他们为了和剧事业,不辞辛劳,坚持边务农边演出。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经商大潮涌动,不少民间艺人弃艺从商,梅溪和剧团也不例外几近解散。为了保存这个和剧星火,薛盛书等老艺人每年都会召集演员们回来公益为乡亲们演几场大戏。



2008年,薛盛书又重组梅溪和剧团,发动民间艺人筹措资金50万元,重整设备和行头,经文化部门批准更名为“平阳县新民和剧团”,曾经在剧团里工作过的50多人又都回来了,特别是那些外出经商的人,一听到剧团需要演出,哪怕身在遥远的外省也要买上飞机票赶回来参与演出。7月1日,是梅溪和剧团成立30周年的日子,曾经在剧团工作过的成员们全部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到了梅溪,他们在凤岙宫连演三天大戏。观众达5000多人。这些年来,平阳县新民和剧团和剧传承基地,不仅积极送戏下乡,还为平阳和剧能在全省和全国有一席之地,竭尽全力去参加地方戏非遗项目会演。



这些年来,县文化部门也尽己所能,在为民间和剧的生存发展服务,不仅帮助和指导平阳县新民和剧团建设和申报和剧传承基地,还帮助水头镇恢复了民间的平阳县正民和剧团。与此同时,还积极做好和剧非遗历史资料挖掘,申报市级、省级、国家级非遗名录,2009年平阳和剧被列入第三批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尽管如此,平阳和剧保护传承工作仍然任务艰巨,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遇到“瓶颈”,尚未突破;平阳和剧历史及艺术研究,还没有形成有力团队;民间职业剧团和剧艺术创作和表演人才已出现断层,后继乏人,难以生存发展。如果现在不正视这个问题,平阳和剧就有可能在我们这代人眼前消失。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中指出:“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是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重大战略任务,对于传承中华文脉、全面提升人民群众文化素养、维护国家文化安全、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相信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和大力支持下,平阳和剧能得以全面有效地保护传承和振兴,以更好地为打造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26县标杆添砖加瓦,为推进我县积极构建新时代文化高地和新时代文化高质量发展示范县增光添彩。